第16章:皇命降临:玄墨深入蛮荒
类别:
玄幻奇幻
作者:
梦入神机字数:2502更新时间:25/12/09 23:56:03
灰烬雪刚停,绯红天幕像一块被反复揉搓的破布,低垂得几乎压到残墙顶端。风停了,却留下更稠密的硫磺味,混着铁锈般的血沙腥气,像一桶搅烂的内脏泼在鼻尖上,久久不散。
凤清音把斗篷兜帽压到眉下,露出一截被灰烬灼出红点的手腕。她蹲在一道风蚀沟壑里,用自制的骨铲刮取石缝里刚结成的“灰霜”——那是一种灰烬雪与硫磺蒸汽凝成的结晶,回去捣碎后可做阻灵涂料。每刮一下,晶体就发出细碎的裂响,像薄冰在齿缝间碎开。她把碎晶扫进皮囊,指背被腐蚀得发麻,却一声不吭。粗布袖口下,星陨铁碎片贴着腕骨,一下一下脉动,像提醒她:别再往回看。
“嗒。”
指头无意识敲在骨铲柄上,节奏短促。她深呼吸一次,把翻涌的血脉热流压回丹田。昨晚烽火台的蓝光还烙在视网膜里——天机阁的罗盘像一枚悬在心口的毒钩,谁也不知什么时候会突然收紧。
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,踩在浮沙上,几乎没有声音。她却本能地绷直脊背。那脚步太稳,像一柄收入鞘中的剑,连风都绕开它。
“罪徒编号——”
声音不高,却带着金铁振鸣的冷意,“抬头。”
凤清音的手指停在半空,骨铲锋口折射出一点寒光。她慢慢起身,转身,兜帽阴影下露出苍白的下颌。十步之外,玄墨负手而立,一袭墨金官袍纤尘不染,袍摆暗绣的鹤羽在赤色天光里像活过来一般,随时会展翅剖开雾气。他腰间悬着那枚墨玉令牌,指尖正无意识地摩挲,节奏与她方才敲骨铲的“嗒”声惊人地重合。
空气瞬间变得黏稠,灰烬残余的颗粒似乎停在半空,不再飘落。凤清音垂目,先行拱手,嗓音压得沙哑:“参见特使大人。”
——她在营地远远见过这张脸,玄龟舟上皇命如刀,她记得清清楚楚。
玄墨没有立即开口,只抬眼打量她:灰布斗篷、磨损的靴尖、指缝里暗红色的腐蚀痕,一切都符合“罪徒”该有的狼狈。可偏偏,在如此肮脏的底色里,他捕捉到一缕极细、极炽热的灵息,像灰烬下暗燃的火种,随时会噼啪炸开。那气息与烽火台记录的“天地异象”频率——几乎一致。
“名字。”
“凤……清音。”她故意把尾音咬得迟疑半拍,符合罪徒被盘问时的惊惧。
玄墨眉梢未动,眸色却更深:“昨夜东三十里,灵泉井喷,赤光冲霄,你在何处?”
“回大人,奴被调去修补西墙符纹,戌时到卯时,未离营墙一步。”她说得流畅,这是早与烬套好的词。
“可有旁人佐证?”
“同队罪徒五人均在,队长石岩可询。”她把“石岩”二字咬得极轻,却足够对方听见——那是戍边簿上可查的名字,真真假假,一时难以拆穿。
玄墨微微侧首,似在研判她每个呼吸的频率。下一瞬,他忽然抬手,指尖划出一道银黑符纹,薄如蝉翼,却带着切割空气的尖啸,直奔凤清音咽喉——
那速度快得超出反应,符纹边缘闪着幽蓝,像淬毒的月刃。
凤清音眼底一缩,本能想拔刀,却在指节刚动的刹那死死压住。她逼自己站在原地,不闪不避,甚至让呼吸乱了一拍,像被吓呆的兔子。
“噗!”
符纹在她颈前三寸炸成黑雾,腐蚀性灵屑溅到斗篷,顿时烧出点点焦孔。剧痛顺着肩头爬进骨髓,她却只是晃了晃,勉力站稳,一声未吭。
血腥味漫到舌尖,她吞下涌上的腥甜,抬眼望向玄墨——眸子里刻意带出不加掩饰的恐惧与茫然,像极了一名真被吓破胆的流放女。
“大人……奴,不知所犯何事?”声音颤得恰到好处。
玄墨收回手,广袖垂落,掩去指尖一点暗红——那是反噬之力。他心底微震:方才他刻意释放威压,引动对方血脉应激,可就在灵刃逼近的一瞬,她体内那股炽热竟骤地熄灭,像被人一把掐住脖子的鸟,毫无波动。这种“隐息”手段,要么她真乃凡胎,要么——她已学会高深的敛息术,连他都探不到底。
他更信后者。
于是语气愈发寡淡:“本使奉皇命,查异象之源。北境庸杂,若藏龙蛇,当尽早拔除。”
话语落下,袖中墨玉令牌微亮,一缕暗金灵压横扫而出,掠过沟壑、灌进凤清音衣袍,像数九寒天的冰水兜头浇下。她膝盖一软,险些跪倒,却借扶沟壑石壁的动作撑住,指骨泛白。
——不能跪。跪了,就再站不起来。
她咬紧后槽牙,把轻敲匕首的躁动换成指甲抠进掌心,用疼痛提醒自己冷静。
玄墨缓步逼近,每一步都踩得浮沙下陷,留下深及脚踝的印痕,仿佛大地都在避让。他在她面前五步停住,忽地抬手,袖风掠过,兜帽被掀开半边——
绯红天光落在她脸上,映出苍白肤色与干裂唇角,那双眼却因过度用力而亮得吓人,像两片碎冰裹着暗火。
玄墨微微蹙眉:这眼神,他记得——
数月前,皇城墙根,那个被铁链锁住的废妃,同样抬眸,无声地、笔直地望向宫门。那时她满身狼狈,眼底却燃着与“屈服”二字典截然相反的光。
画面一闪而逝,他心头掠过极轻的涟漪,像锋刃划过水面,冷且快,连自己都未察觉。
“面善。”他低声似是自语。
凤清音指尖蓦地一紧,指背的血痂被抠破,血珠渗出,顺着掌纹滑进袖口。她垂眼,把表情埋进阴影:“奴面貌粗陋,恐污大人记忆。”
“粗陋?”玄墨轻笑,却毫无温度,“倒不如说——命硬。”
他背过身,望向远处起伏的沙丘,语气如宣判:“三个时辰内,本使会在戍楼主帐召见昨夜当值者。若有人供出半点龃龉——”
余音拖得极长,他却不再续,只抬手一弹。
“噗!”
十丈外,一株早已枯死的化石树拦腰炸断,漆黑木屑飞溅,切口平滑得像被巨斧一斩而空。
凤清音瞳孔骤缩,掌心抠得更深。
“风沙大,早些回去。”玄墨丢下极淡一句,广袖一拂,踏沙而行。墨金衣角掠过之处,灰烬雪竟像惧怕似的,纷纷旋开一条干净通道。他的背影逐渐远去,却在快要脱出视线时忽然停住,未回头,只抬手在空中一划——
一缕暗金符纹悬停,旋即炸成漫天细小的光屑,像逆向飘落的星雨,无声融入赤地。
那是“追踪印”。光屑落下之处,皆在他监视之内。
直到最后一粒光屑没入沙土,凤清音才松开抠得血肉模糊的掌心。她抬手拉好兜帽,指背在粗糙布料上擦了血,却擦不掉那阵逼进骨髓的寒凉。
——他来确认“异象源”,而她,就是源头。
方才的对答、威胁甚至杀机,都只是前奏。真正的网,从这一刻才悄然收紧。
她望向戍边堡垒的方向,那里的瞭望塔在绯红天幕下像一柄倒插的残剑,塔顶旗幡猎猎,偶尔闪过银甲冷光——萧煜的哨岗。
灰烬雪后的世界重新恢复那种令人作呕的死寂。她迈开步子,脚下浮沙拖住脚踝,像无数只手在扯她回深渊。星陨铁碎片却在此时发出极轻的、带着温度的跳动,顺着血脉,一路撞击心口。
嗒、嗒、嗒。
指节在腿侧敲出细碎节奏,她不再压制,而是让它敲——
那是活着的声响,是在说:走下去,别停。
而在更高更远的天幕背后,玄墨踏风而行,掌心水晶球浮现方才女子的面容。他摩挲墨玉令牌,指下暗红纹路亮得诡异。
“凤清音……”
他低声咀嚼这三个字,像在拆一道无人能解的谶言。
球体内,一点金色火光被囚在漆黑深处,正无声燃烧。
——那是他藉由追踪印,从她残留血腥味里截出的“灵息”。
火光极弱,却烫得他指腹发痛。
他合拢五指,水晶球沉入袖中,眼底恢复冷渊般的平静。
“再狡猾的火种,也终有自燎之时。”
风重新卷起灰烬,像一张巨大的、带着锯齿的帷幕,缓缓合拢。
北境蛮荒,昼色将尽,真正的寒夜尚未降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