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章:暗流微澜:赤焰盟的初接触

类别:玄幻奇幻 作者:梦入神机字数:3115更新时间:25/12/07 21:52:19
堡垒里的日子,就这么一天天挨了过去。每天天不亮就被赶去矿坑,日落才拖着快散架的身子回来。吃的永远是半块能硌掉牙的黑饼子,喝的永远是带着土腥味的浑浊水。凤清音的脚底板结了层厚茧,身上的伤疤颜色变深,慢慢成了这蛮荒之地刻在她身上的印记。她学会了更麻利地采集那种酸涩的腐果,也学会了怎样在沙暴来临前找到最稳妥的藏身处。那日地底灵泉带来的惊骇和身体的微妙变化,被她死死压在心底,不敢流露半分。在这里,任何一点异常都可能招来灭顶之灾,她比谁都清楚。

只是,有些变化是藏不住的。比如,她偶尔会下意识地盯着空气里某些虚无的点发呆,好像能看见什么别人看不见的东西。又比如,夜深人静时,她靠在冰冷的石壁上,指尖无意识地轻敲,那节奏,像是在回应地底深处那永远存在的、微弱的脉动。

这日又到了可以去堡垒内部那个简陋集市,用采集来的多余腐果换点稍微干净些的清水或是盐巴的日子。说是集市,其实就是在几排低矮石屋中间空出的一小块地方,稀稀拉拉摆着几个摊位,交换的东西也寒酸得可怜。来往的人大都面无表情,眼神警惕,交换过程沉默而迅速。

凤清音背着用小半篓腐果换来的一个破旧皮囊,里面装着勉强滤过、看起来没那么浑浊的水。她刚转身想离开这个压抑的地方,一个身影就挡在了她面前。

那人穿着和大多数罪徒差不多的灰色旧衣,身形精干,脸上也带着风沙刻下的痕迹,但一双眼睛却格外有神,不像其他人那样死气沉沉。他冲凤清音咧了咧嘴,露出一口不算白的牙,递过来一小块用干净叶子包着的、看起来比她平时吃的要细软些的干粮。

“新来的?都瘦脱相了。”他的声音不高,带着点此地常见的沙哑,但语气里没有常见的冷漠或恶意,反而有丝不易察觉的打量,“拿着吧,这鬼地方,光靠那点定额,饿不死也只剩半条命。”

凤清音警惕地看着他,没有接。在这里,无缘无故的善意,往往比赤裸裸的恶意更危险。

那人似乎料到她的反应,也不勉强,收回手,自己掰了一小块干粮扔进嘴里嚼着,目光状似随意地扫过周围,然后压低了声音,几乎成了气音:“看你这倔强劲儿,跟那些认命等死的不一样。听说过‘血脉非枷锁,蛮荒藏真火’吗?”

凤清音心头猛地一跳!这句话像一道微弱的闪电,劈开了她这些日子以来浑噩的求生状态。她强迫自己脸上不要露出任何异样,只是垂着眼,仿佛没听清,或者没听懂。

那人,自称叫“炎”,看她没反应,也不急,又靠近了半步,声音更低:“别装着听不懂。你刚才看空气那眼神,还有……你敲石壁那习惯,可不是普通流犯该有的。”他说话时,腰间一块不起眼的墨色牌子随着动作晃了一下,那牌子质地温润,不像寻常石头,上面似乎刻着某种火焰状的纹路,一闪而过。

凤清音的心跳得更快了。他竟然观察得这么仔细!她抿了抿干裂的嘴唇,终于抬起眼,直视着炎:“你们……是什么人?”

炎见她开口,眼中闪过一丝笑意,那笑意让他整张脸都生动了些。“一群不服命的人。”他言简意赅,“觉得生来血脉高低就决定一切,是狗屁。觉得被扔到这蛮荒就只能烂掉,更是狗屁。”他指了指脚下,“这地方,没他们想的那么贫瘠,人心也是。”

他并没有说太多,只含糊地提了个名字,叫“赤焰盟”,说是在暗地里活动,收容一些不甘心被命运压垮的人,互相帮衬着,在这绝境里找一条活路,甚至是……别的路。他尤其强调了“灵根可修,血脉可破”这八个字,这对凤清音的冲击是巨大的。在她接收到的认知里,灵根资质和血脉传承是铁律,是不可更改的天赋,可这个人,这个组织,却宣称可以“破”?

“怎么破?”她忍不住追问,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和怀疑。

炎却摇了摇头,谨慎地没有深入:“现在还不到细说的时候。你只需知道,在这堡垒里,你不是一个人。如果……如果你真的不想就这么认命,以后或许会有机会知道更多。”他又晃了晃那块墨玉牌子,“认得这个记号就行。遇到麻烦,或者想明白了,可以试着找身上有类似标记的人。但记住,小心为上,这里眼睛多。”

说完这些,炎就像他出现时一样突兀,冲她点点头,转身混入了稀疏的人流,很快不见了踪影。

凤清音站在原地,手里攥着那个水囊,感觉掌心有些出汗。炎的话语,尤其是“反抗血脉至上”这个念头,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,在她心里激起了层层波澜。这可能吗?这不会是另一个陷阱吧?但那种对现有秩序赤裸裸的否定,又隐隐契合了她这个“异类”灵魂深处对不公平本能的反感。

她站在原地,下意识地用手指轻轻敲着水囊粗糙的外皮,嗒,嗒,嗒。脑子里乱糟糟的,既有对未知组织的警惕,又有一种压抑已久的、想要抓住点什么改变现状的冲动。

她不知道的是,就在不远处堡垒高处的一座哨塔阴影里,一双锐利的眼睛,将刚才集市上那短暂的一幕尽收眼底。

萧煜像一尊融入了黑曜石墙壁的雕像,一动不动。他看到了那个叫“炎”的男人接近凤清音,看到了他们低声交谈,虽然听不清具体内容,但他认得炎,知道那是赤焰盟在这堡垒里一个不大不小的角色。他也看到了凤清音从最初的警惕,到后来的追问,以及最后陷入沉思的样子。

他还注意到了一些更细微的东西。这个新来的流放妃嫔,在无人时会不自觉地用指尖敲击东西,节奏稳定,像是在思考,又像是在无意识地计算着什么。她偶尔会抬头望天,望着那片永恒绯红、不见星辰的诡异天幕,眼神里的专注和探寻,绝非一个认命等死的罪徒该有的,那里面……竟有一丝类似观察和思索的神情,仿佛在寻找什么规律,或者……故乡的痕迹?

这些细节,和他例行收集到的、关于她每日完成定额、在矿坑小心翼翼避开危险的情报结合在一起,勾勒出一个越来越清晰的形象:坚韧,适应力强,有着超乎寻常的求生意志,而且……身上似乎藏着秘密。尤其是那次她触碰黑曜石墙时的异常反应,萧煜从未忘记。

黎明时分,堡垒还笼罩在沉滞的暗红色光线中,大多数人都还在沉睡。萧煜已经站在了自己庭院中央,开始每日雷打不动的练剑。玄黑色的长剑在他手中化作一道道凛冽的寒光,破空之声尖锐而急促。他的剑法本就以刚猛凌厉著称,今日却似乎格外带了几分压抑的躁动。剑招流转间,脑海里闪过的,是凤清音在矿坑里踉跄却始终不肯倒下的身影,是她在集市上面对试探时那双强自镇定却难掩深处星火的眼睛。

“破枷……”他心中默念着这两个字,手腕猛地一振,长剑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,仿佛要斩断无形的锁链。他的剑意里,不知不觉融入了一丝观察而来的“韧劲”。但最后一式收剑时,他的眼神复又恢复了惯有的冷峻。他是戍边将领,职责是看守这些流放者,维持此地的秩序。任何潜在的“不安定因素”,都是他需要警惕的对象。至少,在明确其性质和意图之前,是如此。

凤清音换到了水,也换到了一脑袋纷乱的思绪,回到了那个阴暗潮湿的丙字区囚室。同室的罪徒们依旧麻木,或躺或坐,空气中弥漫着绝望的气息。她蜷缩到自己的角落,背靠着冰冷的石壁。

地底那微弱的脉动依旧透过岩石隐隐传来,成为她这些日子里唯一熟悉的“背景音”。她想起炎的话,想起那块墨玉火焰令牌,想起“血脉可破”那石破天惊的理念。她悄悄捡起一小块尖锐的石片,借着从铁窗透进来的微弱光线,在身下粗糙的地面上,极其小心地、一遍遍默写着那几个字:血脉非枷锁,蛮荒藏真火。灵根可修,血脉可破。

石片划在地面上,发出细微的沙沙声。每写一遍,那几个字就像烙铁一样烫在她的心上。反抗?她有这个资本吗?她这个连灵根都没有、经脉空空如也的“废柴”,拿什么去反抗那固若金汤的等级制度?赤焰盟,真的能信任吗?会不会是更深的陷阱?

但如果不反抗,难道就像周围这些人一样,慢慢耗尽最后一丝力气,最后无声无息地死在这蛮荒,像那个被灰烬雪吞噬的罪徒一样,仿佛从未存在过?

她停下石片,抬起头,再次望向铁窗外的绯红天空。属于苏晴的那份孤独和乡愁,潮水般涌来。那个世界,虽然也有不公,但至少没有这样赤裸裸的、从出生就决定一切的血脉压迫。回去的愿望,和眼前这微弱却诱人的“改变”的可能性,交织在一起,让她心乱如麻。

加入?还是继续观望?

她不知道。内心的天平在摇摆,一端是根深蒂固的谨慎和对未知的恐惧,另一端是压抑太久的不甘和那一点被点燃的、微弱的希望之火。

她将石片握在手心,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冷静了些。最终,她只是用脚轻轻抹去了地面上的字迹,什么也没有决定。活下去,依然是眼前最要紧的事。但“赤焰盟”和“反抗”这两个词,已经像两颗种子,落进了她心底那片绝望的土壤里,静待时机,或许会生根发芽。

堡垒的一天即将结束,黑夜(如果蛮荒的夜晚也能算黑夜的话)即将来临。凤清音裹紧那身破旧的工服,在冰冷的角落里蜷缩起来,闭上眼睛。外界的喧嚣和内心的波澜渐渐平息,只剩下地底那永恒的、微弱的共鸣,和她自己清晰的心跳声。

未来的路依旧模糊不清,但有什么东西,确实已经不一样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