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3章：数据利刃：瓦解天道的程序漏洞

山巅的威压凝如实质，将空气挤压成薄刃，刮擦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神魂。玄寂的声音如同九幽传来的宣判，冰冷的重量压在凌清月的肩上，要将她碾入脚下的石板。

所有人都以为她会崩溃，会跪倒，会像所有触犯天道的修士一样，在法则的绝对力量面前化为齑粉。

然而，她只是静静地站着，脊背挺得像一株迎击风雪的孤松。

死寂中，一个同样冰冷的声音打破了僵局。

“凌清月。”寒霄开口了。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，那眼神里没有杀意，只有一种被冒犯的、属于秩序守护者的质问。“汝可认罪？”

他不是在问她的感受，而是在问她的立场。这个问题，是他用来区分自己与她之间界限的最后一道防线。

紧接着，一个颤抖的、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，充满了被背叛的控诉。

“为什么？”玉漱终于抬起了头，那张血色尽失的脸上，泪水与绝望交织成一幕破碎的画。他看着凌清月，像看着一个亲手将自己推入深渊的恶魔，“我们……我们不是命定的道侣吗？你为何要背叛这条路？为何要……自甘堕落成这样？”

他的质问，与其说是在指责，不如说是一种哀鸣。他无法理解，为什么自己用“完美”表演去维系的天道法则，会被她如此轻易地撕碎。她的堕落，也映照出他所信奉的一切的荒谬。

一个代表规则的质问，一个代表情感的崩溃。两股力量夹击而来，试图将她重新钉回那个名为“罪人”的十字架上。

凌清月终于动了。

她没有去看寒霄，也没有去回应玉漱。她的目光，越过所有人，直直地投向祭坛之上那个如天道化身般的男人——玄寂。

她的右手，从宽大的袖口中缓缓滑出。手中托着一枚毫不起眼的、甚至有些粗糙的玉简。

那动作很慢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从容，仿佛她不是在接受审判，而是在主持一场属于自己的听证会。

“认罪？”她的声音不大，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山巅，穿透了玄寂的威压，落在每个人耳中。“我认什么罪？”

她抬起眼，那双被情核光芒映得冰蓝与赤红交织的眸子，第一次毫无保留地展露在众人面前。那里面没有丝毫的卑微与恐惧，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、冷澈的平静。

“认罪，审判的前提，是程序正义。”她轻轻一笑，那笑容里带着些许说不清的讥诮，“但问情司这场针对我的审判，从根子上，就是一场伪造的闹剧。”

话音未落，她指尖在掌心玉简上轻轻一点。

嗡——

一道清光冲天而起，在凌清月与祭坛之间的半空中，迅速展开成一幅巨大的、由无数光点和线条构成的全息图谱。那图谱如同一张蛛网，每一个节点都在闪烁，每一条线都在流动，正是问情司内部记录着所有修士情劫点数的核心数据链。

“这是什么？”千机城的主人皱起眉头，他精通阵法与机关，瞬间就认出这是某种极高明的数据推演图。

敖冥渊的兴趣更浓了，他甚至从石碑上站直了身体，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那片光幕。

玄寂的眉头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蹙动。他认得这个，这是只有记录官才能调取的“情劫天网”实时数据。

凌清月没有理会众人的惊疑，她伸出纤长的手指，在光幕上轻轻一划。

“诸位请看。”她的声音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，划开了这道场的平静，“这是玉漱林近三个月的情劫点数记录。曲线平稳，毫无波澜，完美得像一段被写好的程序。”

光幕上，一条翠绿色的曲线平直地延伸着。

“但是，”凌清月的手指在某个节点上重重一点，“三月初七，申时三刻，玉漱的道火暴走，其产生的情劫波动，足以让整个区域的点数暴涨至少三成。可是，天网记录显示，那一个时辰内，玉漱林的点数，不增反降，并且后续三天，以每日一成的速度‘自动’补足了差额，让曲线恢复了‘完美’。”

她顿了顿，目光扫过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的玉漱。

“请问问情司，是谁，有权限篡改天道的数据？又是谁，为了维护一个‘完美典范’，不惜伪造天机？”

玉漱的身体剧烈地一晃，他猛地抬头看向凌清月，眼中满是难以置信。他从未想过，自己最引以为傲的“稳定”，竟是建立在如此可笑的谎言之上。那他一直以来小心翼翼维护的，究竟是什么？

寒霄的瞳孔也猛地一缩。他一直以玉漱为情劫法则的正面参照，此刻，这个参照物，碎了。

凌清月没有给他们太多思考的时间，手指再次划动光幕。

“再看这里。寒剑崖。”

一条素白色的剑气曲线出现在光幕上，凌厉而孤高。

“五月初一，寅时，我以剑穗之力，在寒剑崖外围与你道心产生共鸣，你的心剑残影失控。如此剧烈的道心异动，必然会产生一道强烈的‘剑意共鸣’烙印，记录在天网上。但，”凌清月的声音陡然转冷，“天网上的那道记录，被人用更高级的权限抹去了。取而代之的，是一段标注着‘灵气正常逸散’的无意义数据流。”

她抬起头，直视着寒霄那双写满震惊的眼睛。

“你的剑心乱了，天道知道，我知道，甚至问情司里某些人也知道。但他们选择替你掩盖。为什么？因为‘剑道第一人’的道心，不能乱。这是比天道本身，更重要的‘规则’。”

嗤——

一声极其轻微的、仿佛布匹被撕裂的声音响起。

众人循声望去，发现那声音来自寒霄的剑。他按在“霜寒”剑柄上的手，不知何时已经松开，而那剑穗，原主青峦亲手编织的那根剑穗，正无风自动，发出一阵细微的悲鸣。一缕极淡的、几乎看不见的剑气，从剑鞘中溢出，像迷途的孩子，不知所措地盘旋着。

寒霄的道心，在这一刻，彻底乱了。他一直坚守的、那纯粹如冰的剑道原则，被凌清月用冰冷的数据，砸出了一道无法忽视的裂痕。

凌清月没有停下。她像一个冷静的刽子手，一步步，将这虚伪的天道送上断头台。

“玉漱的点数可以被伪造，你的道心记录可以被抹去。这两件事，暴露了问情司数据链的两个致命漏洞。而这两个漏洞，足以证明……”

她的声音陡然拔高，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山巅！

“这场审判，根本不具备天道的合法性！它不过是一场由强权导演，试图用虚假的‘程序正义’来清除‘异类’的政治迫害！”

随着她最后一声话音落下，她身后的那片幽蓝磷光，猛地一滞。紧接着，所有碑文上的蓝光，瞬间转为一种不祥的、如同凝固血液般的猩红色！

猩红色的光芒冲天而起，将整个问情峰顶染成了一片末日般的炼狱。无数怨毒的诅咒与绝望的嘶吼，仿佛从碑文中实体化而出，化作无形的音波，狠狠冲击着祭坛的防护阵法。阵法光幕剧烈闪烁，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嗡鸣。

祭坛之上，那原本稳定流淌的灵气彻底紊乱，像一锅被煮沸的水，疯狂地翻涌、冲撞。

玄寂的脸色，终于彻底沉了下来。他看向凌清月的眼神，不再是对待罪人的冷漠，而是看待一个足以颠覆整个秩序的……致命威胁。

“你在挑战天道。”他一字一顿地说道，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。

“不。”凌清月摇了摇头，她的脸上，那抹冰冷的笑意更浓了。她向前踏出一步，那猩红的光芒在她身后汇聚成一道巨大的、充满不祥与反抗的背景。

她的声音穿透了所有嘈杂的嘶吼与紊乱的灵气，清晰地、决绝地，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。

“我是在挑战那个……妄图扮演天道的，你。”

“若天道可欺，这审判，不过是强权的遮羞布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