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潮暗涌
类别:
玄幻奇幻
作者:
梦入神机字数:3023更新时间:25/12/04 16:12:4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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凌清月靠在废弃动力炉冰冷的铁壁上,胸口还在因为刚才的亡命狂奔而剧烈起伏。那股来自玉漱林的暖流像一只温柔的手,抚平了她身体上的疲惫和惊慌,却无法驱散她内心深处那股更深层的、冰冷的寒意。
她低头,看着怀里那个破旧的布袋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袋子里那枚温润的玉简和那张不屈的拓片。这是她从千机城带回来的火种,也是她即将被烧成灰烬的罪证。
隐光最后那句怒吼,那只金属灵雀冰冷的眼睛,像两根钉子,死死地钉在她的脑海里。
暴露了。
彻底暴露了。
玄寂现在一定已经知道了她的存在,知道了她与破妄盟的联系,甚至可能已经猜到了她身上那些秘密的冰山一角。那只“谛听灵雀”,就像是悬在她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,不知道什么时候,就会落下致命的一击。
她必须立刻行动,在她被彻底“处理”掉之前,尽可能地提升自己。她需要力量,需要能够对抗问情司的力量。
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将玉简取了出来。静心道人的心法,是她现在唯一的希望。她需要凝聚自己的“情核”,需要找到那颗属于她自己的“情感种子”。
她盘膝坐好,将玉简贴在额头,闭上眼睛,试图将自己的心神沉入其中。
“情核者,本源之所在,非外求也……”
玉简中的文字,像一个个古朴的钟声,在她的识海中回荡。她努力地遵循着心法的指引,去内视,去审视自己的内心。
但是,她失败了。
她的识海,像一锅被煮沸了的水,根本无法平静下来。千机城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幕,像走马灯一样在她脑海中疯狂闪现。隐光那双锐利的眼睛,谛听灵雀那冰冷的金属光泽,还有自己狂奔时那擂鼓般的心跳……所有的细节,都被无限放大,带着尖锐的杂音,冲击着她的神智。
她越是想让自己平静,就越是焦躁。
“找到你最纯粹、最本真的‘情感种子’……”
她对自己说。
是什么?是爱?她对这个世界,对任何人,都没有爱。是恨?她恨寒霄,恨玄寂,恨这个操蛋的“情劫锁链”。但这份恨,此刻却被更强烈的恐惧所包裹,变得浑浊不堪。
是恐惧吗?她害怕被抓住,害怕被研究,害怕像静心道人那样道心崩碎,魂飞魄散。
这个念头一冒出来,她的识海就掀起了更大的波澜。恐惧像黑色的潮水,从四面八方涌来,要将她彻底淹没。她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,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被“天网”笼罩的忘尘居,那股粘稠的、令人作呕的压力再次包裹了她。
“不……”
她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,猛地睁开了眼睛,将玉简从额头上拿了下来。
大颗大颗的冷汗,从她的额角滑落,打湿了她的衣襟。
失败了。她根本无法集中精神。她的道心,在经历了连番的冲击和反抗后,已经变得像一张被反复拉扯的弓,时刻都处在断裂的边缘。现在,它终于开始出现裂痕了。
这就是心魔反噬的征兆。
她蜷缩在冰冷的动力炉里,身体因为后怕和无力而微微颤抖。她发现,自己比想象中要脆弱得多。她以为自己已经变得坚强,但仅仅是面对回忆,就让她溃不成军。
就在她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时,腰间的剑穗,突然传来了一阵温热。
不是之前那种来自玉漱林的、安抚性的暖流,而是一种更纯粹的、不带任何属性的温热,像一块被阳光晒暖了的石头。这股温热,顺着她的肌肤,缓缓地渗入她的身体,像一只温暖的手,轻轻地按在了她那颗狂跳不止的心脏上。
那股翻腾的恐惧和焦虑,被这股温热轻轻一抚,竟然奇迹般地平息了些许。
凌清月愣住了。
她低头看着剑穗。此刻,剑穗上的五道灵络,都黯淡着,没有任何反应。这股温热,似乎来自于剑穗的核心,来自于那个她一直没能探明的、与她自己血液产生共鸣的神秘区域。
是它在保护她?
这个念头让她感到些许怪异。这根剑穗,这个最初将她拖入深渊的“舔狗系统”的载体,此刻却在扮演着守护者的角色。
她没有去深究,只是贪婪地享受着这片刻的安宁。她靠着铁壁,调整着呼吸,让自己的身体和心神,都从刚才的崩溃边缘,慢慢地退了回来。
然而,就在她以为一切都将暂时平息的时候,一种更诡异、更令人不安的感觉,从外界传来。
她听到了声音。
不是动力炉里金属的嗡鸣,也不是远处齿轮的转动。那是一种来自更遥远地方的声音,仿佛直接响在她的灵魂深处。
她听到了寒剑崖上,风雪的呼啸声中,夹杂着一丝不和谐的、如同金戈交击的锐鸣。
她听到了孽龙潭下,深不见底的潭水里,传来一阵阵压抑的、仿佛巨兽翻身时的低沉咆哮。
她听到了焚心谷中,那原本狂暴的业火,此刻燃烧得更加猛烈,发出如同万千冤魂同时哭嚎的尖啸。
她听到了玉漱林里,仙鹤的哀鸣和草木的枯萎声,充满了绝望的气息。
她甚至听到了千机城,那些巨大的齿轮,发出的不再是规律的轰鸣,而是一种刺耳的、仿佛即将崩溃的摩擦声。
五种截然不同的声音,五种截然不同的气息,在这一刻,仿佛失去了彼此的界限,疯狂地交织、碰撞、融合在一起。
青峦仙境的五行灵气,正在发生前所未有的紊乱!
凌清月猛地站起身,走到动力炉的观察口,向外望去。
外面的世界,已经变成了她无法理解的模样。天空中,一半是飘雪的素白,一半是燃烧的暗红,两种截然不同的景象,像两块被打碎的镜子,强行拼接在一起,中间的边缘线还在不断地扭曲、变形。空气中,那股清冷的雪松味、潮湿的腥气、灼热的硫磺味、淡雅的芬芳和金属的冷硬气味,彻底混合成了一团,形成了一种令人作呕的、仿佛世界末日来临般的混沌气息。
压抑,死寂,疯狂。
整个青峦仙境,像一个濒临崩溃的疯子。
为什么?
凌清月的心中,升起巨大的困惑和恐惧。是因为她吗?是因为她与破妄盟的接触,是因为她窃取了寒霄的本源剑气,是因为她身上这些不该存在的秘密,导致了整个法则的动摇?
这个想法让她感到一阵眩晕。如果真是这样,那她所背负的,就不仅仅是她自己的命运,而是整个世界的动荡。
就在她被这恐怖的景象和沉重的负罪感压得喘不过气来时——
“嗡——”
一声清越的、仿佛来自九天之上的鸣响,突然在混乱的天地间响起。
这声音不大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,瞬间压过了所有的风啸、龙吟、魔吼和机鸣。
凌清月猛地抬头,只见一道流光,以快到极致的速度,划破了那片扭曲的天空,径直朝着她的方向,射了下来。
那是一道金色的符诏,通体由不知名的材质构成,表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、散发着威压的古老符文。它没有携带任何杀气,却比任何飞剑法宝都更让凌清月感到恐惧。
是问情司!
她的第一反应,就是立刻逃跑。但她知道,没用的。在问情司的符诏面前,任何逃跑都是徒劳的。
她眼睁睁地看着那道金色符诏,穿过了千机城层层叠叠的钢铁屏障,无视了所有的物理法则,像一道精准的激光,射入了她所在的这间废弃动力炉。
符诏悬停在她的面前,距离她的鼻尖,不足一尺。
金色的光芒,映在她苍白的脸上,将她的惊恐和绝望照得一清二楚。
符诏缓缓展开,一行由灵气构成的、冰冷而威严的文字,浮现在她的眼前:
“奉问情司玄寂上谕:命修士凌清月,于明日午时,在忘尘居静候,听候记录官墨渊问询,查核寒剑崖异动始末。不得有误。”
墨渊。
那个在孽龙潭的深渊之上,用冰冷的眼神观察着一切,将她列为甲等监控对象的问情司记录官。
明天午时。
凌清月呆呆地看着那行字,感觉自己的血液,一点点地变冷。
这不是逮捕令,不是处决令。这只是一次“问询”。
但凌清月比任何人都清楚,这比任何逮捕令都更可怕。
玄寂没有立刻杀了她,而是派来了墨渊。这意味着,他们已经不满足于从外部观察她了。他们要“解剖”她。不是用刀,而是用问询,用言语,用心理压迫,一层一层地剥开她的伪装,挖出她所有的秘密,直到把她变成一具透明的、供他们研究的标本。
她可以想象明天的场景。忘尘居,那个被“天网”笼罩的牢笼,将成为一个真正的审讯室。墨渊,那个理智到冷酷的男人,会用最精准的问题,像手术刀一样,切割她的道心,剖析她的灵魂。而她任何的谎言,任何的伪装,都将在他面前,无所遁形。
金色符诏上的文字,渐渐隐去,然后化作一道流光,消失在了空气中。
动力炉里,再次恢复了死寂。
但凌清月知道,一切都结束了。
她之前所有的计划,所有的侥幸,所有的挣扎,在“墨渊”这个名字面前,都显得那么可笑。
她缓缓地坐倒在地,背靠着冰冷的铁壁,将脸深深地埋进了自己的膝盖里。
剑穗那股温热的感觉还在,却再也无法给她带来丝毫的安慰。
山雨欲来。
而这一次,她被淋了个彻底。
内外交困,无路可逃。
她闭上眼睛,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。
明天,她该怎么活下去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