暗流涌动:监视与决心
类别:
玄幻奇幻
作者:
梦入神机字数:3472更新时间:25/12/04 14:38:56
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,凌清月才敢把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一点。她靠着墙坐了一夜,眼睛里布满了血丝,但那双瞳孔深处,却亮得惊人。
恐惧像潮水一样退去,但并没有消失,只是沉淀了下来,变成了她脚下冰冷而坚实的地面。她现在清楚地知道,自己不再是那个可以躲在角落里,祈祷不被注意到的炮灰了。从昨晚开始,她就是那个打破规则的人,是棋盘上唯一一颗不听话的棋子。
她站起身,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。吸收的那缕剑气虽然大部分用来修复道心,但剩下的残渣也让她受益匪浅。身体的疲惫感消除了不少,头脑也前所未有的清醒。
她走到窗边,小心翼翼地推开一道缝隙。忘尘居外面依旧是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,晨雾弥漫,带着湿冷的腐朽气息。
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。
但凌清月知道,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。
她没有等太久。
大约在辰时,一个身影出现在了通往忘尘居的唯一那条小径上。那人走得很慢,步履无声,像一片没有重量的叶子。他穿着一身灰白色的、最普通不过的执事服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眼神空洞得像两个黑洞。
凌清月的心猛地揪紧了。
问情司。
她一眼就认出了对方身上那股独特的、非人化的冰冷气息。这和寒霄那种属于强者的、充满压迫感的威压不同。这是一种更加纯粹的、不带任何感情的、如同机械般的审视。
那个人是来调查她的。
他没有靠近忘尘居,只是在远处绕着圈,像一只在寻找巢穴异常的工蚁。他手中握着一枚罗盘状的法器,罗盘的指针在微微颤抖,散发着几不可闻的“嗡嗡”声。
凌清月甚至不用探出神识,光凭那股声音,就感觉自己的头皮在发麻。那是一种被扫描、被解析、被数据化的感觉,仿佛她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,而是一份等待审核的报告。
她立刻缩回窗边,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,连呼吸都屏住了。
她能感觉到,那道冰冷的、无形的视线,数次扫过她这间破旧的小屋。每一次扫过,她腰间的剑穗都会微微发热,像是在无声地抗议和警惕。
时间过得无比漫长。每一分每一秒,都是煎熬。
不知过了多久,那股“嗡嗡”声终于渐渐远去。凌清月又等了很久,才敢再次探出头去。那个问情司的执事已经消失不见,仿佛从未出现过。
但凌清月知道,他来过了。
这就够了。这意味着,昨晚那道一闪而逝的白光,的确是问情司的监测法器。他们已经将这里标记为“异常区域”。那个执事今天来,只是初步勘查。下一次,可能就不是一个人,而是一支队伍了。
她靠在墙上,慢慢滑坐到地上。指尖冰凉,心里却烧着一团火。
就在她以为今天最大的危机已经过去时,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气息,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忘尘居的另一侧。
那是一股很淡很淡的、混杂着多种草药清香的味道。这味道不属于青峦仙境任何一种已知的毒草或灵植,反而带着一种温和的、能安抚心神的功效。
凌清月立刻警觉起来。
一个背着药筐、穿着粗布麻衣、看起来就像个普通山民的老者,正从树林里走出来。他步履蹒跚,一边走还一边用一根木棍拨开前方的灌木,像是在寻找某种稀有的草药。
他看起来没有任何威胁,甚至连修为都低得可怜,大概只有炼气三四层的样子。
但凌清月不敢大意。在这个世界,最不起眼的外表下,往往隐藏着最致命的危险。
她没有出声,只是静静地观察着。
那个老者似乎对忘尘居这间破屋子很感兴趣。他绕着屋子走了一圈,目光在昨晚她躲藏的那个凹陷处停留了片刻,然后又看了看她窗户的方向。
最后,他停在了离门口不远的一块空地上。他从药筐里拿出一样东西,不是草药,而是一块平平无奇的石头。他将那块石头轻轻放在地上,然后,用脚尖在地上画了一个奇怪的符号。
做完这一切,他便转身离开,继续他那采药人的伪装,慢慢地消失在了森林深处。
凌清月的心跳得飞快。
她等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,确认周围再也没有任何动静,才敢打开门,走了出去。
她直奔那块石头。
石头上什么都没有,但当她靠近时,却能感觉到极其微弱的、几乎无法察觉的灵力波动。那波动很温和,不带任何敌意,像是在传递一个信息。
她又看向地上那个符号。那是一个很潦草的图案,像一只正在破茧的蝴蝶。
破茧……蝴蝶?
这个符号,她似乎在哪里见过。对了,是在一本被她当作废纸垫东西的杂记里。那本书是之前一个道侣随手丢给她的,上面记载了各种各样光怪陆离的逸闻秘事。其中一篇就提到了一个名为“破妄盟”的隐秘组织。
传说,破妄盟不信天道,不信情劫,他们相信修士的道心应由自己掌控。他们的标志,就是一只挣扎着要挣脱茧房的蝴蝶。
凌清月浑身一震。
是他们!
这个采药人,是破妄盟的人!
他们昨晚也察觉到了这里的异常?他们不像问情司那样视她为必须清除的病毒,反而……在尝试接触她?
一瞬间,无数念头在她脑海里翻涌。问情司的冰冷追杀,和破妄盟的暗中试探。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,就这么同时摆在了她的面前。
她站在原地,风吹过她的发梢,带来远方各个区域混杂的气息。她忽然觉得,自己就像是这个世界的缩影——被旧秩序疯狂打压,又被新力量悄悄窥探。
恐慌吗?当然恐慌。
但当她下意识地握住腰间的剑穗时,那股熟悉的、与她血脉相连的温润感,瞬间让她镇定了下来。
她想起了道心撕裂时那种灵魂被撕成碎片的痛苦。
她想起了寒霄那张居高临下的、写满“物化”与“轻蔑”的脸。
她想起了问情司执事那双毫无感情、仿佛在看一串数据的眼睛。
然后,她又想起了剑穗吸收剑气时那种掌控一切的狂喜,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对这个世界规则发出质疑时的决绝。
回去吗?
回到那个只需要低头、只需要奉献、只需要放弃思考就能换来“安稳”的、作为“资源”活下去的日子?
不。
她宁可在刀尖上跳舞,也不想再回到那个温水煮锅的牢笼里。
这条路,是她自己选的。就算前面是万丈深渊,她也必须走下去。
凌清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将那块石头和地上的符号牢牢记在心里。她没有去动那块石头,这是她的回应——我收到了,但我不急于回应。
她需要时间,需要力量,需要一个更稳妥的筹码,才能去决定要不要踏上另一条未知的船。
她转身走回忘尘居,关上门,将外界的窥探与试探都隔绝在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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与此同时,青峦仙境的另一端,孽龙潭。
深不见底的潭水呈现出一种令人不安的墨黑色,水面上终年缭绕着潮湿而腥甜的雾气。潭水中央,一座黑石搭建的宫殿若隐若现。
墨渊独自一人站在宫殿的露台上,眉头紧锁。
他不是在看自己的潭水,而是望向了远处那座被云雾和风雪笼罩的寒剑崖。
不知为何,从今天凌晨开始,他就感觉有些不对劲。
孽龙潭与寒剑崖的灵气属性天生相斥。龙属水,剑属金,水与金相克,这种排斥感是刻印在青峦仙境法则里的。所以,他向来对寒霄那片清冷得要死的地方敬而远之。
但今天,那股熟悉的、令人烦躁的排斥感,却发生了一点微妙的变化。
它不再是那种针锋相对的、尖锐的对抗,而是……弱化了一丝。就像两股原本顶牛的力道,其中一方突然泄了口气,让原本紧绷的平衡产生了些许松动。
那变化极其微弱,若非他半人半龙的身份对灵力流动有着野兽般的直觉,根本无法察觉。
“奇怪。”
墨渊低声自语,金色的瞳孔里闪过些许疑惑。
是寒霄在搞什么鬼?还是说,寒剑崖那个孤僻到变态的家伙,终于把剑练到走火入魔,以至于连带着他那一方天地的法则都开始不稳定了?
他对此产生了些许好奇。
但仅仅是些许而已。
寒霄的死活,与他无关。他们只是被“情劫锁链”捆绑在一起的道侣,是名义上的“资源提供方”和“受益方”。在他们这种强者的世界里,情感是最不值钱的东西,利益才是永恒的。
只要对方的异常没有影响到他的孽龙潭,没有影响到他的修炼,他才懒得去管。
只是,这股微弱的“不平衡感”,像一根羽毛,轻轻搔刮了一下他那颗早已习惯了沉寂的心。
他收回目光,重新看向脚底下深不见底的潭水。水面之下,巨大的阴影在缓缓游动,发出沉闷的、如同心跳般的轰鸣。
他的世界,依旧是他自己掌控的模样。
些许来自远方的好奇,很快便被潭水深处那股更原始、更强大的力量所吞噬。
他不知道的是,就在他感知到那丝“不平衡”的同时,在遥远的、他根本瞧不上的忘尘居里,那个被他视为“最底层的资源”,已经悄然撬动了这个僵化世界的第一块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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忘尘居内,凌清月盘膝而坐。
她已经将外界的一切纷扰都暂时抛在了脑后。此刻,她的整个世界,只剩下手中的这枚剑穗。
问情司的监视,破妄盟的接触,墨渊无意的感知,所有这些外部压力,最终都化作了她此刻面前这唯一的道路。
她必须变强。以一种这个世界从未见过的方式,飞速地变强。
她闭上眼,再次将心神沉入剑穗之中。这一次,她不再满足于“窃取”那些微不足道的、散逸在环境中的“边角料”。
她要的,是更多。
寒剑崖的剑气太过锋锐,强行大量吸收,她现在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。那感觉就像是让一个婴儿去吞咽刀片。
那么……换个地方呢?
她的脑海里,浮现出了那五个风格迥异的区域。
焚心谷的灼热魔气,玉漱林的温和仙气,千机城的精金锐气……
每一种能量,都代表着一个道侣,代表着一种截然不同的意志和力量。
她的剑穗,就像一个初生的、拥有无限可能的味蕾。它对这些不同的“风味”,都充满了渴望。
凌清月缓缓睁开眼,目光投向了焚心谷的方向。
那里,有她另一位命定的道侣。
她不知道那个魔尊是谁,长什么样,性格如何。
但她知道,他身上,有她现在需要的东西。
她的嘴角,勾起一抹极淡、却异常冰冷的笑意。
既然这个世界的规则是“掠夺”,那她不介意,成为一个比所有人都更高明的掠夺者。
她握紧了手中的剑穗,那坚定的光芒,在她眼中一闪而过。
游戏,开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