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探异变：剑穗的觉醒

剑气来得又快又狠。

那不是什么试探性的虚招，而是裹挟着寒剑崖万年冰霜的杀意，是寒霄作为顶尖剑修，对一个“失控物品”最直接、最粗暴的修正。指尖凝聚的那一点寒光，在凌清月瞳孔中被迅速放大，像一颗钉死她所有反抗的冷酷星辰。

完了。

这个念头在她脑中一闪而过。身体的虚弱是无法弥补的硬伤。她刚刚从道心撕裂的鬼门关爬回来，连站稳都费劲，更别说抵挡一位金丹剑修的全力一击。

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，握着剑穗的手却不由自主地收紧，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。她没想过要反抗，只是在生命最后一刻，她本能地想要抓住这唯一属于她的东西。

预想中的剧痛没有传来。

没有血肉被洞穿的冰冷触感，也没有生命力被迅速抽空的恐惧。

取而代之的，是一种奇特的“嗡——”的一声轻响。

凌清月猛地睁开眼。

她看到了此生最诡异的一幕。

那道足以洞穿金石的锋锐剑气，在离她身体不到一寸的地方，仿佛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、柔软的墙。它没有爆炸，没有被弹开，而是像一滴墨水滴入清水，瞬间被稀释、被同化。

剑气化作无数道细若游丝的、带着凛冽寒意的白色光线，疯狂地涌向她手中的剑穗。

那枚原本只是散发着柔和清辉的剑穗，在接触到这些外来能量的瞬间，光芒大盛！那些灵蚕丝编织的流苏，此刻像是饥饿的触手，以一种贪婪而优雅的姿态，将那些代表着寒霄意志的剑气，一根不剩地尽数吞了进去。

剑穗上的寒玉片，颜色变得更加剔透，近乎透明，其上甚至有细小的、冰晶样的纹路一闪而过。

凌清月感觉不到攻击的痛苦，反而有一股精纯至极、却带着一股霸道侵略性的能量，顺着剑穗与她的掌心，缓缓地、不容拒绝地灌入她的体内。

这股能量没有像之前她体内的狂暴灵气那样横冲直撞，而是温顺地流淌进她那些已经干涸受损的经脉里，像初春的融雪，悄然滋润着龟裂的土地。身体的虚弱感，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轻。

这是……他的剑气？

寒霄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后退了半步。

他那双冰冷的眸子里，第一次露出了无法置信的震惊。

他亲眼看到自己的剑气，那足以斩断山峦的至锐之气，就这么……被吸收了？不是被法宝挡住，不是被功法化解，而是被这件他视为垃圾的、由一个筑基废物编织的玩意儿，给“吃”了下去？

更让他感到荒谬的是，这件“垃圾”在吸收了他的力量后，反哺给了它的主人。那个本该被他随手碾死的“资源”。

这算什么？一种他从未听说过的、极其诡异的情劫修炼方式？把道侣的攻击转化为自己的修为？

这违背了他所知的一切常识！情劫的规则是奉献，是单向的给予，是弱者对强者的臣服和供养！而不是这种……循环利用的怪物！

“你……到底是什么东西？”寒霄的声音里带上了些许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惊疑不定。

凌清月没有回答。她低着头，看着自己那只被柔和光芒包裹的手，感受着体内那股陌生的、不属于她自己的力量。她的心脏在狂跳，不是因为恐惧，而是因为一种近乎荒诞的、劫后余生的狂喜。

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原理，但结果摆在眼前——她活下来了。不仅活下来了，还吸收了寒霄的攻击。

这是对“奉献法则”最直接的嘲讽，也是对她那番质疑最有力的回应。

看到凌清月沉默不语，只是握着那枚诡异的剑穗，寒霄眼中的惊疑迅速被更深的警惕和厌恶所取代。他不想再去探究这其中的奥秘，因为他意识到，眼前的这个“资源”，已经彻底脱离了他的掌控。

一个无法掌控的、会吸收他力量的“物品”，是危险的，是必须被清除的异常。

但他现在不能动手。

他不确定再次攻击，会不会被对方吸收得更彻底，从而养虎为患。这里又是忘尘居，青峦仙境的边缘地带，充满了不稳定的空间法则，强行出手或许会引来其他麻烦。

最重要的是，刚才那一番交锋，虽然短暂，却让他的心神产生了些许从未有过的紊乱。那个女人平静地质问“天道谎言”的场景，和这诡异的一幕交织在一起，像一根细小的刺，扎进了他那坚如磐石的道心里。

“很好。”

寒霄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，眼神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。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，转身化作一道冰冷的长虹，瞬间消失在风雪之中。

那股几乎要将人压垮的威压，随着他的离开而烟消云散。

忘尘居又恢复了往日的死寂，只剩下凌清月一个人，和手中那枚光芒流转的剑穗。

直到寒霄的气息彻底消失在感知范围外，凌清月才猛地松了口气，整个人像一滩烂泥，软软地瘫倒在地。刚才那看似短暂的交锋，其实耗费了她全部的心神。

她摊开手掌，看着静静躺在掌心的剑穗。它此刻的光芒已经收敛了许多，但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明亮、温润。那几片寒玉片上，细密的冰晶纹路在昏暗中闪烁，像囚禁了一片微缩的星空。

她的大脑一片空白，随即又被无数个问题填满。

这是怎么回事？为什么它能吸收剑气？是那滴血的原因？还是系统崩溃后留下的某种未知功能？

脑海里，那个破碎的系统声音又响了起来。

【滋……数……据……残……留……】

【宿……主……凌……清……月……】

【违……抗……天……道……路……径……已……确……认……】

【新……的……进……化……路……径……正……在……生……成……】

【滋……滋……警告……问情司……执事……正在……靠近……】

凌清月的心猛地一沉。问情司！

这个世界维护情劫锁链的最高仲裁机构！如果他们发现自己的能力，会怎么对待她？把她当成异端烧死？还是抓去切片研究？

不行，不能再待在这里了。

但去哪里？青峦仙境的每一个角落，都在天道法则的监控之下。

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越是危险，越不能自乱阵脚。她现在唯一的依仗，就是这枚神秘的剑穗。她必须搞清楚它的原理，否则，就算躲得过问情司，也躲不过下一次的危机。

她挣扎着坐起来，背靠着冰冷的墙壁，将所有的心神都沉浸到手中的剑穗里。

她学着昨晚引导体内灵气的方法，小心翼翼地探出自己的意念，像伸出最柔软的触角，去触碰剑穗的“内部”。

这一次，没有了濒死的痛苦，她的感知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。

她“看”到，剑穗的内部结构，已经不是单纯的灵蚕丝和寒玉片了。她的那滴血，像是成为了核心的处理器，将那些被吸收的狂暴灵气、寒霄的剑气，都转化为一种更纯粹、更温和的全新能量，储存在由灵蚕丝编织成的复杂网络中。而这些能量，正与她的神识、她的血脉，产生着一种玄妙的共鸣。

它不再是一件外物，它几乎成了她身体延伸出去的一部分。

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心中萌生。

既然它能吸收外来的能量……那它能不能主动去吸收？

凌清月集中精神，尝试着用意念命令剑穗：“去……吸收周围的灵气。”

剑穗微微一亮，但周围空气中的游离灵气却毫无反应。忘尘居地处仙境边缘，本就灵气稀薄，而且驳杂不堪。剑穗似乎对这种“大路货”没什么兴趣。

失败了。

凌清月并不气馁。她忽然想起了之前在引导体内灵气时，感知到的那些来自不同方向的气息。寒剑崖的冰雪剑气，焚心谷的灼热魔气……

她将意念集中在剑穗上，然后，尽力去回忆刚才吸收寒霄剑气时的那种感觉——那种冰冷、锋锐、带着一往无前杀意的质感。

她将这种感觉“传递”给剑穗，像是在给它下达一个更具体的指令：“……吸收那种。那种，冰冷的、像剑一样的能量。”

奇迹发生了。

剑穗上的寒玉片微微一颤，一缕几乎看不见的、淡白色的气流，顺着忘尘居破旧的窗户缝隙，被轻轻地“拉”了进来。那气流很小，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，但凌清月能清晰地感觉到，那是属于寒剑崖的、散逸出来的剑气！

剑穗的流苏轻轻摆动，将那缕剑气卷入其中，光芒又黯淡了一分，仿佛吃饱喝足后正在消化。

凌清月的心脏狂跳起来。

她成功了！

不是被动地等待攻击，而是主动地去汲取！虽然只是一丝微不足道的、散逸在环境中的能量，但这个行为的本质，已经彻底颠覆了这个世界“情劫锁链”的根基！

规则说，修士必须通过与道侣的情感纠葛，通过奉献与索取来获得情劫点数。

可现在，她找到了一个绕开规则的“后门”。

她能直接从环境中，汲取特定属性的能量！

这算什么？系统说的“新的进化路径”？

凌清月沉浸在巨大的震惊和兴奋中，但她很快就感到了一阵后怕。

寒霄为什么会来？是因为他感应到了剑穗的能量波动。那问情司呢？他们对整个青峦仙境的能量监控，会不会更敏锐？

这种能力，是前所未有的奇迹，也可能是一张催命符。

她必须更谨慎。

她压下心中的激动，开始一遍又一遍地，用最细微的意念去测试剑穗的能力。她发现，它不能凭空创造，只能“吸引”。而且它的吸收似乎有“偏好”，对那种蕴含着强烈意志的能量，比如剑气、魔气，吸收效率更高；而对纯粹的、驳杂的自然灵气，则兴趣缺缺。

这就像……它是一个“意志收集器”。

这个发现让凌清月背脊发凉。她的意志，寒霄的意志……如果它能吸收意志，那它会不会反过来影响她？她现在坚定的自我，会不会在未来被其他更强大的意志所覆盖？

这个能力，是神赐的礼物，还是一个包装精美的诅咒？

她不知道。

她只知道，她回不去了。

当她扔掉那块玉符的时候，她就走上了一条没有路标的未知旅途。手中的剑穗，是她唯一的拐杖，也是唯一的枷锁。

忘尘居里，光线渐渐暗淡下来。凌清月依旧靠墙坐着，一遍遍地熟悉着剑穗的每一次脉动，感受着它与自己神识之间那越来越深的羁绊。

恐惧还在，忐忑也还在。

但一种全新的、名为“掌控”的感觉，正从废墟之下，悄然生根发芽。

她抬起头，看向窗外远处那座被暮色笼罩的、宏伟压抑的问情峰。

这一次，她的目光里，不再有迷茫和卑微。

只有一片清醒的、冰冷的审视。